第10章:雙計(一)

打發了芭蕉,景灼灼徑自進了房間。褪去外衣,掀開被子躺在床上。安安穩穩的等著景楚楚來兌現昨天當著眾人的麵說過的話。

她倒要瞧瞧,景楚楚會怎麼對待感情深厚的長姐。

芭蕉一路出了朝歌苑直奔景楚楚居住的長樂院而去,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大多驕傲的扭過頭裝作冇有瞧見芭蕉的樣子。對於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芭蕉也不屑於搭理,而是更加加快了腳步。

長樂院,景楚楚的閨房。

“小姐,您今日真的要去朝歌苑照顧,大小姐?”

一等丫鬟清荷在景楚楚的髮髻中央插上一支象牙打造而成的步搖,漂亮圓潤的珠子隨著紅色的流蘇垂落,步則搖曳。左右端詳一番,看不出不妥之處纔開口問道。

原本景楚楚還因得了一支新的步搖而歡喜,聽到清荷的話一瞬間就冷下臉,漂亮的眼睛裡透著一股鄙夷和輕蔑。

“想要讓本小姐去伺候一個粗鄙的鄉下野丫頭?就憑她景灼灼,也配。”

即使景灼灼是景家嫡女是景楚楚的長姐,但是在私下裡她卻總是直呼她的名諱,甚至在提到景灼灼三個字的時候還會露出一臉的嫌惡和厭惡。由此可見,景楚楚是多麼的討厭景灼灼。

清荷原也隻是隨口一提,見景楚楚這般厭惡也就冇再吭聲而是轉身端著臟了的臉盆退了出去。

仔細的端詳著銅鏡裡標緻的臉蛋,景楚楚的眼底生出一抹洋洋自得。瓜子臉柳葉眉菱形唇,皮膚粉白即使粉黛未施依舊光彩照人,盈盈雙目顧盼生輝,景楚楚無疑是美人兒。在景灼灼回來之前,整個京城誰不知道景家庶長女的貌美,那可是迷倒了一幫官家子弟。

如今,景灼灼一回來,曾經屬於她的那些光環便都落在她的頭上。在景楚楚看來,景灼灼不過是一個從鄉下來的粗鄙丫頭,真以為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就變成鳳凰了?根本就不可能,雞就是雞,無論偽裝的再高明也終究不是鳳凰。

景家的鳳凰,就隻有她景楚楚。

“小姐。”

就在景楚楚對影自憐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紫檀的聲音。景楚楚高傲的仰頭,淡淡的應了一聲。

視線轉到門口,瞧見隨著紫檀一同進來的芭蕉,景楚楚的臉立刻黑了一片。冇好氣的開口道:“你可是走錯地方了,這裡是長樂院不是朝歌苑。”

“回二小姐的話,芭蕉是特意來長樂院看您的。”

狐疑的瞧著芭蕉笑嗬嗬的摸樣,景楚楚心頭更加的鬱結。一大早的就瞧見景灼灼院裡的人,隻怕她這一天都要倒黴,果真是晦氣。當即也不再搭理芭蕉,而是轉頭看向紫檀。

“誰準許你把外人給帶進來的,萬一院裡丟了什麼東西,把你賣了也賠不起。還愣著乾嘛,帶她出去。”

景楚楚一句話直接就把芭蕉歸類為手腳不乾淨的人,麵對她的鄙夷和汙衊,芭蕉卻像是冇聽到,甚至連表情都冇怎麼變,還是笑嗬嗬的摸樣。

“二小姐,奴婢是領了老爺的命來的。老爺說丫鬟還冇準備好,讓二小姐先去朝歌苑照顧幾天大小姐。”

“你胡說什麼呢,老爺怎麼可能讓二小姐去照顧大小姐?”

剛剛纔被景楚楚警告過,紫檀自然知曉此時做什麼才能順了景楚楚的氣,當下就聲色俱厲的瞪著芭蕉說道。

“紫檀姐姐,芭蕉說的都是真的。方纔芭蕉去找了老爺,是老爺親口告訴芭蕉請二小姐過去暫時照顧大小姐的。不信你去問老爺便是,芭蕉可不敢撒謊。”

不敢撒謊纔怪,芭蕉可是出了朝歌苑就直接來的長樂院。之所以敢讓紫檀去找老爺求證,正是因為昨天的事情之後景天成還在氣頭上,景楚楚就算是再懷疑也不敢真的去找他質問。到時候非但冇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還會被責罰一番,景楚楚自然不會傻的自個兒往槍口上撞。

當然,芭蕉這麼說還是景灼灼教的。當時她心底還犯嘀咕,總以為二小姐驕縱慣了,若是真的去找老爺質問那大小姐豈不是慘了。

可是如今,瞧見紫檀被噎住的模樣再看景楚楚咬牙切齒不甘心、憤恨又無奈的摸樣,芭蕉頓時有些佩服起她家小姐來。

還真是,料事如神啊。

“哎,既然二小姐不願意去那就算了。奴婢這就去找老爺,讓老爺抓緊從彆的院裡找些精明的丫鬟先借給朝歌苑使喚。二小姐,紫檀姐姐,奴婢告退。”

芭蕉說完就笑著福了福身然後轉身往門外走,背對著景楚楚的臉上帶著一抹狡黠的笑。她這句以退為進的話可是赤果果的在威脅景楚楚呢這樣一來她就更不敢不去了。

“站住,本小姐什麼時候說不去了。”

聽到景楚楚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話,芭蕉知道她的任務完成了一半。

“小姐,二小姐來照顧您了。”

進門第一句話,芭蕉說的不是二小姐來看您了,而是二小姐來照顧您了。一句話就把景楚楚後麵想要發出的牢騷給穩穩地堵住,她可是來照顧景灼灼的,總不能進來之後就大搖大擺的坐在一旁喝茶吃點心嗑瓜子吧。

更重要的是,芭蕉的一句話讓景楚楚身後的紫檀進也不是走也不是,隻好憤憤的瞪了她一眼,繼而看向景楚楚等待她開口。

原本景楚楚帶紫檀來的意思就是讓她做做樣子照顧景灼灼,可如今芭蕉的一句話卻讓她不得不示意紫檀先離開。怎麼說她也是來照顧人的,冇有伺候人身邊還帶著丫鬟的道理。

不得不說,芭蕉說話的水平還是有的。

景灼灼尋了個空投給芭蕉一個讚許的眼神,主仆二人頗有默契的相視一笑。

收回視線,景灼灼故作驚訝的看著景楚楚說到:“原以為是說笑呢,大妹竟真的來照顧姐姐了。大妹身嬌肉貴的,姐姐怎麼可勞煩你……咳咳。”

景灼灼說著話忽然就咳嗽起來,而她的話斷的也巧了。景楚楚以為她的意思是不敢勞煩她,當即高傲的冷哼一聲就往一旁走去,剛剛坐下還冇直起身子就聽到景灼灼不緊不慢的道:“怎能勞煩妹妹做一些重活,不如妹妹去替姐姐煎藥吧。”

景楚楚抬頭,瞪大了眼睛看著景灼灼笑眯眯的臉,眼底帶著震驚。

方纔她以為景灼灼有自知之明,知道在這個家她不過空有一個嫡女的名稱罷了,冇想到她還真敢讓自己伺候她。竟然讓她去煎藥?她景灼灼還真敢端景家嫡女的架子。

景楚楚陰沉著臉,一臉不爽快的瞪著一旁的芭蕉:“冇聽到你家小姐要煎藥,還不趕快去?不怕你家小姐冇藥吃,病死?”

芭蕉聽到景楚楚刻薄的語氣張嘴想說什麼,卻在景灼灼的眼神示意之下不甘願的轉身退了出去。

景楚楚冷哼一聲,帶著鄙夷和不甘願的瞪著景灼灼,道:“怎麼,在鄉下替人洗衣服挖野菜的下賤事都做過,這麼點病還等著人伺候?”

景灼灼在景楚楚的橫眉冷對裡頗為可憐的縮了縮身子,細聲細氣的道:“大妹若是有事可以先去忙的,姐姐病的不重,可以照顧自己。隻是又要辛苦芭蕉一趟,讓她再去找爹,催一催丫鬟的事情。”

“你……哼,彆以為拿著爹的話就可以為所欲為。在景家,管理後院的是惠姨娘。”

景楚楚被景灼灼的話噎的差點冇背過氣去,她那哪兒是讓她走,明明是威脅她最好留下否則就去景天成哪兒告狀。說什麼她有事可以先走,到時候若是自己真的走了,景灼灼還不得一狀告到爹哪裡去。

明明昨天以前景灼灼還是溫吞又怕事的性子,因為常年住在鄉下冇見過世麵所以總是畏首畏尾,怎的才一炷香的時辰就變了。就好像忽然之間學會了保護自己,從牆角下不起眼的野花變成花園裡搖曳生姿的帶刺玫瑰。

一個人怎麼可能在短短的時間裡有那般大的變化,除非景灼灼不是本人。

景灼灼知道景楚楚在打量自己,更是大大方方的讓她打量。畢竟,任景楚楚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她是死後重生,讓她疑惑也正是為了迷惑對方。所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分不清楚纔好。

混淆了敵人的視聽,纔可以自在行事。

“景灼灼,你究竟在搞什麼鬼?”

景楚楚想不通景灼灼為什麼會變化,心底煩躁,幾乎是想也不不想的就脫口而出。一雙陰狠的眼睛憤憤的瞪著景灼灼,似乎是想要從她的身上瞧出什麼。

“大妹你說什麼呢,姐姐生病不是陳大夫說的嗎?昨日還是陳大夫當著那些貴人的麵說的,怎麼能是姐姐搞的鬼。”

瞧著景灼灼楚楚可憐的表情,景楚楚氣急,不管不顧的起身幾步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瞪著景灼灼。

“彆跟我裝糊塗,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大妹這是怎麼了,姐姐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大妹不願意來,儘管回去就是,作何一口咬定姐姐做了什麼。當日陳大夫看的病,大妹也在這裡不是麼?”

“彆裝了,你真以為回了景家頂著嫡女的頭銜就可以為所欲為?景灼灼我告訴你,後院裡當家的是惠姨娘,你在爹爹的眼裡不過就是命硬克子的禍害。早晚有天我會是景家的……”

“放肆,在你眼裡還有冇有嫡庶之彆?誰教你在嫡女麵前大呼小叫的?”

景楚楚的話還冇說完就被門口一聲暴怒給打斷,當即臉色大變,怯怯的回頭看了一眼走進來的景天生,心虛的喊了聲爹。

景天成一聲冷哼,甩袖走上前冇好氣的瞪了一眼景楚楚,眼神裡的陰冷讓景楚楚不由的打了個冷顫。

景灼灼把一切都看在眼底,心中一陣冷笑,臉上的表情卻拿捏的恰到好處。柔弱中帶著幾分畏懼,眼神裡充滿了對父愛的渴望和對父親的敬仰,緩緩勾唇一笑,道:“爹,您彆生大妹的氣,她還小,一時口不擇言才說了那些話。女兒懂,女兒不會放在心上的。”

景灼灼雖說是在寬慰景天成,卻又一次把景楚楚方纔對著嫡姐大呼小叫的事情給提了一遍,順便還表明瞭自己大度不會跟不懂事的景楚楚計較。

一番話說的景天成連連點頭,隻覺得景灼灼乖巧又懂事,在她的襯托下景楚楚愈發的顯得嬌蠻無禮。

方纔她的那番話,景天成可是聽的真切。